沾衣欲湿杏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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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衣欲湿杏花雨

       有时候，所谓的成熟，就是认输。

有时候，你会觉得，一个人无论再怎么踏实、忙碌，或是倔强、执着，到头来终究是无用的。但是你又不得不去用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一种又一种的方式，来堵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然后继续过日子。

这是在最近完成的两个短篇里，借助人物之口说出的话。代表他们的心境。我有些隔岸观火了。

随着年岁的增大，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你不再是少不更事，天下再怎样变幻都事不关己。安身，立命。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对所走之路了然于心，于是在岁月的长河里心无旁骛。有些人却要对所走之路进行一番迷失与纠缠，然后再开始。你说不好哪种更幸运。人生中舍与得从来都是相悖相生。

而最终的路途，是你要让自己觉得，不留遗憾。起码是要让自己这么觉得。因为此一个人的坚持，在别人看来可能无谓，甚至可笑与荒唐。但你自己要明了。

二月末，伊朗导演阿斯哈·法哈蒂的《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属于这部电影的荣耀终于达到顶峰。阿斯哈·法哈蒂在领奖台上说：“在此刻战争一触即发的背景下，政客之间充斥着恐吓与攻击。我们的祖国，伊朗，闪耀着文明与光辉的国家，其古老文化却被战争的阴霾所遮蔽。我骄傲地把这个奖项献给祖国和人民，献给所有尊重文化与文明，不齿于战争与仇恨的人们。”

这无疑是让人辛酸的演说。短短的几十秒钟，也很快淹没在那些歌舞升平里。有时候面对横亘在你面前的茫茫人海，幽深人性，总是会觉得措手不及。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无论从何处落笔，终究都是沧海一粟。这种无力感，或许也正是，你想要表达与探寻的根源。所以你看《一次离别》，那困境中的挣扎，之所以动人心魄，是因为你从中看到自身与周遭，看到人性的纵横曲折以及触手可及的局限。

这是你难过的地方。这也驱动你想要表达的欲望。

二月开始的时候，一些到来的疾病，一些可以预知的疾病，从肉体，从精神，都向我袭来。人无论有多么强大的精神，终究抵不住肉体的折磨。捂着忍受不住的疼痛，半夜来到医院。在那样本是救死扶伤但因着职业的长久持续而近乎麻木的医生那里，你不得不把自己打扮成弱者。每一次疾病，都有铺天盖地的绝望海浪。它让你看到凡俗肉身的无限渺小，它让你看到精神枷锁的无限沉重。

然后我又抓起好久不用的笔，在厚厚纸页上写下，一个个故事。也有了小小的目标，我说，一周写一篇，五六千字而已。持续到现在。既然写短篇，就要有故事可写。朋友献血，人家送一年的报纸。每天一份。报纸是拉拉杂杂的那种，众生百态，煽情狗血。我叫自己看清真相。昨晚下班，翻看当天的那份，三月六日。一张照片把我的眼泪引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在悲伤哭泣。她患尿毒症，丈夫前些日子撞死了人，现在狱中。他们家境贫寒。

“一个人无论再怎么踏实、忙碌，或是倔强、执着，到头来终究是无用的。但是你又不得不去用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一种又一种的方式，来堵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然后继续过日子。”写下来的这样的话，依旧是我看到的，人生归途的局限。让人伤感。然而每个人，都必须去直面自己，你要找到一条能够打败时间的路途。你也知道，遗憾累累。

陈信宏写过：每个平凡的自我，都曾幻想过，以你为名的小说，会是枯燥或是隽永。

你若是对此还有共鸣，那么你依然书生意气，那么你依然不够成熟，那么你依然有滚烫心跳，那么你还有一些可能。

又下起小雨了啊。我从发梢到指尖都能觉到，那小小雨水中春的质感。就是家乡那些高大杨树上，小小的嫩芽的气息。就是在楼下墙角那个被丢弃的种在花盆的梅花树上，一粒粒有着执着姿态的花苞。就是岁岁年年里，我爱过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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