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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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膏
   凌芝馨
前几日与母亲一同整理家中许久不用的物件。母亲坐在床边上,翻着一件几年没穿的呢大衣，突然“咔哒”一声，掉出了一个小东西。
母亲近几年已慢慢有些老花的症状，于是眯着眼端详那突兀滚落的小物件。
一支唇膏。
外表是盈盈的蓝色，外壳圆润，与细瘦的母亲极不相称。
旋开盖子，那许久不用的膏体有些凝滞，化妆品本应特有的味道也因为常年夹在大衣中堆在衣柜里而被樟脑丸的味道取代。颜色并不鲜艳，有些暗暗的橘红色，平平淡淡的，如母亲一般。
这支唇膏是我小学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在美宝莲专柜买的。母亲知道的名牌不多，对这枝“美宝莲”格外珍惜，甚少用。只记得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母亲才会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坐在镜子前，谨慎而矜持地沿着唇形涂。母亲的唇色有些暗淡，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间磨去了年轻的鲜亮。但每次她涂完唇膏，端详自己一番，便会注意到镜子旁的我，对我报以一个有些羞涩的笑。
母亲再年轻一点的时候，头发还是鲜亮的黑色，皮肤还是泛光的荧白，我还是个剪着短发的小团子。母亲还有另一枝唇膏，颜色更鲜艳些。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每次和母亲一起出门前，她都会用那有些艳丽的红色装饰完自己唯一一处，再在仰着脸傻兮兮的我的额头上用那抹红色点上一点。家中的很多本相册都留下了那已经远去的一抹红色，年轻美丽的母亲，与短头发的有些呆呆的我。
眼前的母亲拿着那只唇膏端详了一会儿，又摩挲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呐呐地放到了一边。就像难么那么多次，她为了家庭，把自己放到一边，任岁月在她美丽的眼角累下风霜，积下尘埃。而她自己，也被她自己遗忘，还有她美好的韶华。她最好的时光，被打磨成时光洪流中一颗微茫的沙砾，像唇膏，和凝在唇膏中的岁月，垂垂老去。
我拿起因为没有依托而又将滑落的唇膏，把它握在手中，我突然觉得它烫得吓人。
像是我，无端握住了母亲最美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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